■一石

  饭岛爱是谁？

  坦率地讲，要不是因为她自杀，这个人的名字可能永远也不会进入我的视界。这在一些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在我却觉得是十分正常的。这么讲并不是想证明自己有多清高，有多纯洁，而是说我不是特别关心这类事情。对于娱乐界的很多人我的确分得不是十分清楚，比如周慧敏和陈慧琳我就一直弄不清楚她们的长相，再比如郑秀文和杨千嬅我也一直以为是一个人……我的朋友曾不止一次地嘲弄过我，说我需要娱乐启蒙。我也一直在努力跟上启蒙的脚步，但发现还是比人家慢好几拍，所以对于“饭岛爱”这个名字几乎一直处于麻木状态。也因此，突然间看到“饭岛爱自杀”的标题横陈于各大网站的首页上，甚至在娱乐版上见到相关的专题链接，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在凤凰卫视窦文涛主持的“锵锵三人行”上，看到窦文涛、梁文道、徐子东诸人在那大谈饭岛爱，连平时一贯给人以正人君子形象的梁文道都满面含春，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笑嘻嘻地大谈饭岛爱有“性爱启蒙老师”的荣誉，这才知道原来饭岛爱名气如此之大，大到你要是没有看过她老人家的节目，简直就是人生一大憾事，你的生活就是不完满的，这才在互联网上去查看相关的新闻，也因此才对饭岛爱略略了解了一些。

  但引起我兴趣的还不是饭岛爱的经历，也不是她那本有名的自传《柏拉图式性爱》，而是在某大网站论坛上发现的一篇奇文，名曰《饭岛爱列传》。这应该是继“艳照门”之后，网络上传播《陈冠希列传》之后的又一篇娱乐名人的“史记”戏仿文。文章后面的跟帖中赞不绝口者不计其数。的确，那样的文章的确写得很有才气，看了之后也的确觉得很好玩儿。但我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

  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呢？2008年的娱乐圈的确十分不平静。年初有“艳照门”轰动一时，波及整个大中华地区。年末则是饭岛爱身死寓所事件，再次在日本引起轰动。而国内各大媒介对此事也是竞相报道，其热度丝毫不亚于日本。但似乎没有太多的人关心这个人究竟因何自杀辞世。就连那位《饭岛爱列传》的作者似乎也更在乎自己的才气，更在乎饭岛爱的种种艳史，各大媒介关心的似乎也是那些与身体有关的种种奇闻轶事。与死亡、痛苦、绝望、悲伤等相关的一切因素，都在媒介传播者的有意选择中被遗漏了。娱乐化的世界拒绝这些与娱乐没有丝毫关系的关键词，所以它们自然在被屏蔽的范围之内。也是在这种有意屏蔽中，我们看到的是饭岛爱作为“性爱启蒙教师”的伟大形象，看到的是饭岛爱为世界人民作出的“伟大而光荣的贡献”的一面。

  一位伟大的娱乐大师，一位了不起的性爱英豪！谁说娱乐文化不会宏大叙事，它是搞宏大叙事的高手！在这样一种娱乐氛围中，饭岛爱谜一样的死亡以一种戏谑的方式被娱乐文化发掘了出来，并再一次激发起所有人窥视他人隐私的本能欲望。饭岛爱再一次被窥视：当然，这一次，娱乐界窥视的仅仅是饭岛爱的经历，却并不包括她的尸体。饭岛爱可能的确没有想到的一点是，自己生前为世界人民带来了如此多的欢乐，自己死后，其可娱乐价值丝毫不减，而且一直蔓延至今。

  与《陈冠希列传》一样，《饭岛爱列传》的始作俑者也不详。这个没有作者的文本可能非常符合一些学者眼中的民间文化特征：很多民间文化文本都是没有个体作者的，因为它们都是集体的创造。一个没有作者的文本在各大网站上传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参与到了对这个文本的再创造中。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一个“我”。我有些茫然于自己的阅读，我的确感到了快意，但这快意也让我感到些许不安：我在接受娱乐文化的精神指导，但这指导，对于那莫名的亡人，是不是过于残忍？我们是否在用自己快意表达的合理性遮蔽自己身上隐含的那些残忍的动物本能？

  “性爱大师”也罢，娱乐明星也罢，这些空虚的头衔都被塞到饭岛爱的棺木中，这样的想象似乎太缺少娱乐精神了，当然也会为娱乐世界所鄙夷、所不屑。也是在这种不屑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娱乐文化中那种反人性、非人性的一面；我们会感到娱乐文化所有的虚伪和做作。也是在此，我突然间期望饭岛爱是一位普通人——一个普通的饭岛爱，一个不为人知的邻家女孩儿，至少她的尸体和经历不会被集体窥视！

  《陈冠希列传》已经出了注释版，而且叫好声一片。但不知《饭岛爱列传》是否也会有如此命运？